唐诗赏析：
鹿柴①
王维
空山不见人，但闻人语响。
返影 入深林，复照青苔上。
【注释】
①鹿柴（zhai)：一作鹿柴。柴，指栅栏。鹿柴：意为鹿居住的地方，是王维晚年隐居之所。在今陕西省蓝田县，是辆川的一个景区，风景优美。②空山：空旷的山林。③但闻：只听见。但：仅、只。④返影：指日落时分，夕阳返射到东方的光线。影，太阳的光影。⑤复：又。
【赏析】
本诗是王维五绝组诗《川集》二十首中的第五首。作为山水诗的代表作，《鹿柴》描绘了鹿柴在黄昏时分山林中的清幽景色。
"空山不见人"，首先从正面点出空旷山林的杳无人迹。王维的诗中"空山"一词出镜率很高，似乎王维对它格外偏爱。而在不同的诗中，它所呈现的意境也有微妙的差别。"人闲桂花落，夜静春山空"(《鸟鸣涧》)，偏重于体现春山夜晚的安谧幽美："空山新雨后，天气晚来秋"(《山居秋暝》)，则着力于体现秋山雨后的明快洁净；而"空山不见人"，重点在于体现山林的清幽冷寂。"不见人"，把"空山"的意蕴具体化了。人迹罕至的空旷山林，在诗人的笔下显得空廓虚无，犹如远离红尘之胜境。
若将第一句单独来看的话，也许会觉得它貌不惊人、文字平平。然而紧接着这一句的是"但闻人语响"，一下子把境界全烘托出。颇可玩味的是"但闻"二字。一般说来，空山尽管寂静"不见人"，不过读者可以联想到会有风语细细、水声潺潺、鸟啼啾啾、虫鸣唧唧，并非没有半点声息。但是这些常规的声响都寂然无声，传来的却是人语声，颇出乎意料。"人语"似乎是打破"空山"之"寂"的，但却更衬托出山谷的幽。以有声写无声，与"蝉噪林愈静，鸟鸣山更幽"（南朝·王籍《入若邪溪》）异曲同工。以暂时的声响去反衬长久的寂静，而愈见空山之空。人语响过之后，山中再一次沉人万籁俱寂中，像将一颗小石子投向如镜面般的湖中，激起轻波微澜后又复归平静。
前两句描写了空山传语，语言虽直白，却让人如身临其境。后两句进而勾勒了深林晚照，对山林的描写从调动听觉到引出视觉。"返影入深林，复照青苔上"，这时夕阳的光线照射入林木深处，又有一部分斑斑驳驳的光影落到林间的青苔之上。
山中的树林茂密深邃，造成了林间的昏暗。树下的青苔，也暗示出林中的光线不足。偏偏是在这样的环境中，夕阳的余晖穿过层层树林，洒向青苔之上。就是这一抹斜阳，给幽暗中的山林提亮了一个色度，带来了一阵温暖，在寂然中展现出一点生机。然会再次归属于幽暗的统辖区域。而，落日的余晖总是短暂的，最后的光线也不会太亮。
这首诗的绝妙之处在于清新自然，毫不做作。全文没有一个晦涩的字眼，却必须经过反复咀嚼，才能品出它的味道。诗人没有着力强调和直述山林的幽静和昏暗，却达到了这种效果。他独辟蹊径，以人语来打破山的寂静，以夕阳来照射林的幽暗，以声烘托静，以亮反衬暗，反而使山林的寂静和幽暗给人更加突出的印象。
大多数的山水诗，总难以脱开具体景物的写实：要么描绘芳草萋萋、古木参天，要么临摹孤峰嶙峋、辽原无边，要么状写飞瀑直下、泉水潺潺。这便是众多山水诗的窠臼，着眼于用语言复制景物的奇丽。
而王维的这首《鹿柴》与这些写实的诗歌相比，却多了几分空灵清透，就像写意画与工笔画之间的区别。他将声音从图像中抽离出来，以一个奇特的现象下笔："空山不见人，但闻人语响。"这种从声音写起的方法新巧有趣，因为"空山"，因为"不见人"，关闭了视觉的通道，听觉就会格外灵敏，于是听见"人语响"。山中层峦迭嶂，看不见一个人。有时能听到朗朗笑语，但由于声音在空谷中回荡，一时间难以判断人声究竟从何而来。这种现象本来很平常，但是将这种视觉与听觉融为一体的方法，却不能不说是王维的一个创造。
诗人、画家和音乐家三重身份的王维，把鹿柴附近的景色用语言、画面、声音有机地结合起来。无声的宁静、无光的昏暗，人人都能觉察；而细声的静寂、微光的幽暗，却鲜有人关注。诗人以音乐家对声音的敏感，画家对光影的捕捉，恰如其分地把黄昏中空山传声和深林返照，那可遇而不可求的一瞬间通过语言整合出来，呈现在读者面前。
然而忘情世事的味道在诗中也有所流露。除去本首诗，在《朝川集》中，带有这种遁世色彩的句子俯仰皆是，例如："暗入商山路，樵人不可知"(《斤竹岭》);"涧户寂无人，纷纷开且落"(《辛夷坞》);"来者复为谁，空悲昔人有"(《孟城坳》);"湖上一回首，山青卷白云"(《欹湖》)。诗人长于表现静谧恬淡的意境，寄情于山水，倾心于佛法，自称"一悟寂为乐，此生闲有余"(《饭覆釜山僧》)。#每日一唐诗宋词# #全唐诗欣赏# #唐诗宋词风韵#
